奈柩

13

一周之前，魏无羡以自己家为集合地点，把大家叫到了一起，说是有事商量。于是晚上九点，除了一个不见踪影的蓝忘机，其他几位一同离校，各自开车到了魏无羡家所在的小区，碰巧有的住户刚返家，一连见了几辆豪车，还以为小区里出了什么大事。

 

其实拿钥匙开门的那一瞬间，魏无羡是犹豫的，毕竟自己那么糙汉的生活习惯，纵蓝忘机再怎么收拾也招架不住。还没等钥匙插进锁孔，只听门锁“咔”的一声自己开了。魏无羡表示：“？？？”抬头只见蓝忘机立于门前，还是一成不变的白衬衫、白西裤，还多挂了一条围裙，看起来比平时贴地气的多，也有些莫名的……违和感？

 

“听到你们在楼道的脚步声了，进来吧，饭快好了。”蓝忘机说着，侧了身为各位腾出位置进门，门口已然规整地摆好了拖鞋。

 

蓝忘机今天难得一次在晚上七点批完作业就离了校，没告诉任何人要去做些什么，原来是特意提前回来为魏无羡收拾烂摊子，又为大家做了一顿饭，也是十分贴心了。不过此时众人的关注点并不在此，而是在于为什么蓝忘机能知道魏无羡家的准确地址，能在没向魏无羡要钥匙的前提下自己进来，以及能让人觉得这一切皆以情理之中上，蓝曦臣这一下才算是彻底知道，自家弟弟说的“出去住”是去了魏无羡家。

 

但已经和蓝忘机一起住了三周的魏无羡并不觉得哪里奇怪，进了屋就一屁股坐在餐桌旁，拿起碗筷就是一顿，现在的他不像别人，身子正在成长期，学校食堂又不合他口味，每天晚自习回家肚子早已经空落落的，自己却又不会做饭，以往都是拿泡面应付，好在蓝忘机来了之后每次都能帮他备上一桌好菜。“你们也坐啊，蓝湛做饭的手艺我能保证的，绝对赞！”魏无羡垫两口饭缓了缓饥饿后对剩下几位说着，吐字含糊不清，样子相当不雅。

 

“……”这几位明明是被他叫来，却还在门口杵着的可怜人儿见了他这样，也不知该说些什么，就干脆听了魏无羡的，一人一把椅子围在桌旁，也拿起碗筷试探性地尝了几口，味道着实不错，一桌菜色香味俱全，而且每道菜都带些辣味，至于这辣味是为了谁，自是心明。

 

“咳！”填饱自己的魏无羡喝了一口蓝忘机刚刚倒好的温水，又清清嗓子，准备开始说正事。

 

“你们都记得我之前是怎么死的吧。”魏无羡冷不丁冒出来的这么一句话吓了众人一跳，谁都没能想到今天开场就提起这事，还是由当事者自己提出来的。

 

魏无羡见他们没答话，就当他们是默认，接着说了下去，道：“其实我怀疑，那辆卡车是故意肇事，而且目标明确，就是我。”魏无羡这一言，又惊了众人一下，魏无羡的莫名之死看来在今晚就能揭开谜底。

 

“理由呢？”江澄在一旁问了一嘴，他知道魏无羡不会无缘无故这样想。

 

“这还用问？当时马路上那么多人，还是红灯，那车明显就是冲着我过来的，你见过谁家开卡车的闯红灯反应慢了一拍不止、车速还那么快、方向那么准的？”魏无羡说的这些江澄他们早就猜想到了，可先前调查了那么久也没个结果，也只得放弃。

 

“当时我看到了，车冲向我的那一瞬间，那个驾驶员在笑，笑的特别……嗯……没什么好形容词，算是特得意特满足的那种。但显得特别扭曲，而且扭曲的原因不是别的，是因为他的脸很奇怪，感觉好像是受过什么大面积创伤，导致做表情都特别费劲。而且那一阵子都快夏天了，他却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就露了一张脸，你们说这事怪不怪？”魏无羡失踪回来的时候带了一堆高级证件，全凭自己实力考得，其中就有几张是关于心理学的，所以这些话从别人口中说出可以当作胡扯，但从他嘴里出来就难以让人不另加注意。

 

“其实我当时还看到了那车的车牌号，是夔Y12786，我过目不忘的能力你们是知道的。”魏无羡这一句再一次惊到众人，有了车牌号这件事就好办得多。

 

“这……不是夔州省义城市的车牌号吗？”温宁若有所思地开了口。

 

魏无羡听了提议道：“夔州省义城市？小师叔不是在那边吗？要不找机会问问他？”

 

温情摇摇头，道：“这个不成，夔州省也不小，你让晓道长上哪里找去啊……”

 

晓星尘是魏无羡母亲藏色的学弟，论辈分而言魏无羡叫他一声小师叔也是正常。晓星尘这人俊秀文雅、品貌清明，常被人尊称为“晓道长”，毕业后为了履行自己那种天生而来的正义感，与其好友宋子琛一同当了警察，二人并称“明月清风晓星尘，傲雪凌霜宋子琛”。两年前二人一起出了一次任务，任务是围捕被称为“夔州一霸”的薛洋为头目的黑道组织。期间宋子琛为保护晓星尘不幸被烟雾弹伤及双眼，最终因救治不及时而导致双目失明，事后晓星尘因心中愧怍，便将自己的眼角膜移植给了宋子琛。上级看中晓星尘的办事能力以及这种对看重同事感情的精神，就破例将他留在了警局。到了现在，宋子琛已然成了夔州省警察局的总局长，而晓星尘则为副局长，二人一同携手破案无数，也算是小有名气。

 

“话说回来，按你所说的那人是故意撞你，那目的又是什么？你和谁结梁子了？”江澄率先提出了这个更为重要的问题。

 

“嗯……我也不太清楚啊……其实这个问题我也纠结好久了，但如果说是那两年里埋下的祸端也不太现实，毕竟我回来之前就全都处理好了那边的烂摊子，回来之后自己也没主动惹过事，让对方达到不灭了我不罢休的地步啊……”

 

“那会不会是……”先前在一旁静听的罗青羊见全员陷入了沉思，轻轻启口，显得有些怯场，她的出身不如在场其他人那么尊贵，也因此一直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。

 

“嗯？没事，不用怕。绵绵你尽管说就好。”到底还是魏无羡最先察觉到了她的情绪。

 

“我……我其实在想……会不会是当年'射日'留下的残党……”

 

“！？”她的这个角度着实是其他人都没能考虑到的，因为所有人都认为温家已经被打压至底，再无还手余力。江澄听了这言，眉头瞬间拧在了一起，别人还好，但他江澄是最听不得这个几乎毁了江氏全族的温家姓名的。

 

魏无羡与江澄大一时，自家家姐、五星级餐厅主厨江厌离与金家长子、当下著名偶像金子轩喜结连理，虽然魏无羡与江澄都看不惯金子轩平日里那幅张扬的模样，但耐不过江厌离喜欢他，他待江厌离又实属真心。便也不好说些什么。二人婚后甜蜜恩爱，不久便有了爱情的结晶取名金凌。

 

那月，江枫眠和虞夫人二人想外孙想的很，便提出把金凌结果来住几天，恰好江厌离夫妻近日工作孩子双忙，导致二人都是精疲力竭，自是欣然接受了这样的提议。孩子送到云梦，江厌离把餐厅暂时休业，金子轩推掉了最近的工作，打算一起去度个假，缓一缓神，结果在高速路上突然被一辆红色跑车刮蹭，以至于车辆偏离正轨，一头扎向了路旁的巨柳，当场昏迷不醒。

 

二人被送往医院急救，院方联系到了江家这边，虞夫人二人听了这样的消息，急急忙忙地把江澄魏无羡从学院叫了回来，让兄弟俩好生照顾着刚满月的金凌，然后就驾车赶向医院。路上二人换着开车，都是心急如焚，车飙的一个比一个快，结果也在刚刚江厌离他们出车祸的路段出了事，路面不知怎的格外的滑，以至于车轮无法抓牢地面，干脆借着惯性飞了出去，二人当场死亡。而江厌离和金子轩最终也因为伤势过重抢救无效。一天没到的时间，一个好好的家被拆的七零八散。当初以为都是老天的错，可随着“射日”一事的发展，这件事的真相才渐渐浮出水面：当初那辆红色跑车由温晁驾驶，路面也被温家提前动了手脚。自那之后江澄便与温家势不两立，就连对温宁温情二人也连带着没有多大的好感，只是碍于魏无羡的面子一直没发作罢了。

 

魏无羡见江澄神色有变，忙借着桌子的遮掩，在桌下死死按着江澄原本搭于两腿之上、现已紧紧攥住的双手，以防他冲向温宁或温情，自己则接着罗青羊的思路分析道：“如果说真的是温家，那么目标可能就不光是我一个了……这样吧，一周之后不就是晚宴了吗？只怕到时候这个人也会出现，他不是想玩神秘吗、咱们就给他提供一个完美的环境让他玩！”魏无羡这一席话却让在场的其他人有些迷茫，道理是没错，可如何实行却是个问题。

 

“敛芳尊，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每次的晚宴都是由主办校区全程负责的吧？”魏无羡稳住江澄后便转向一旁的金光瑶。

 

金光瑶脸上依旧是不变的微笑，答道：“着实不错。”

 

“那不知这一次可否能请您为我们几个小辈准备个'戏台'，让我们演一场戏，就当是照顾晚辈们了。”

 

金光瑶答应的倒也痛快，道：“可以倒是可以，但你终归得让我知道怎么准备啊。”

 

“其实也没什么，就是想让您借这次晚宴办一场假面舞会，所有来宾都需要事先在花名册上登录自己的实际身份以及面具样式，由门口的接待人员确认后方可入内参加。如果那人没出现，就权当是增了兴趣，如果那人真的现身，我们几个晚辈自会处理，届时只需要三尊一同把宾客们疏散到备用会场，并防止有人伺机趁乱溜走便可。”魏无羡阐述了自己方才的这么一个小想法，得了众位的赞同后便开始了更详细的计划安排。

 

“至于咱们几个嘛……首先要保证的就是在场内始终以集体为单位、按照'抱团'的形式进行活动，确保每个人都在视线范围中，能立刻到达对方身边，好尽可能使事态在可控范围之内。还要尽可能地减少和其他人的相处交谈时间。在这样的情况下，对方只能选择近距离'行刺'或远程狙击，反正我要是那个人肯定是会选择后一个，好让自己被识破的风险更小一点。”魏无羡说到这干咳了几下，他已经好久没有进行这样的推断以及布置，自己也有些不太习惯。

 

蓝忘机在一旁拍了拍他的背，见他缓过来些，又递上一杯水，魏无羡接过后仰头尽数饮下，觉得喉间的干痒有所缓解，便又启了口：“所以说防弹是一个必要的保护措施。当天记得都穿上一件防弹衣，毕竟现在还没有办法确定对方的目标是谁，如果是以前针对我的可能性更大，但我现在的这个状态很难被人认出来，所以你们也记得多加小心。”

 

这么陆陆续续地安排完了众人的任务及注意事项，大伙也就撤出了魏无羡的家。方才来时三尊共乘一车，温情温宁两姐弟一车，江澄车上则有作为云梦代表的罗青羊和一个搭便车的魏无羡，可回去时也不知道蓝曦臣跟罗青羊说了些什么，只见她轻轻一笑，点点头便走向了温情那边，提出与他们姐弟一起回去的想法。

 

其实蓝曦臣许久之前就看出了聂明玦与金光瑶之间非同一般的关系，不过自己不太喜欢开车，刚刚来时才和他们二人一路，现在属于归程，总归是要给他们俩留些独处空间的。再加上自己注意江澄许久，便想着借此机会搭江澄的车，也顺便和他互相多了解一些。

 

“江宗主，不知你能否载我一程啊？”蓝曦臣走向江澄，笑意盎然。

 

“啊？可以啊，上来吧。”江澄也没多想，就让他进了车。

 

蓝曦臣坐在副驾驶的位置，就这么一路和江澄聊了许多，从经济到时事、从文学到哲学、从生意到管理……同为总裁，发现二人也甚是投缘，而且江澄这个人也并不是平时表现出来的那么犟嘛。

 

楼上，蓝忘机收拾着餐桌，魏无羡则在自己屋子里打了一通电话：

“喂，最近过得怎么样？”

“是吗，听起来大家过得都不错嘛！有没有空帮我个忙？”

“没啥，就是帮我盯个梢。”

“不用，你们几个就够了。”

“行，那就明天老时间、老地点。”

“那就这样，明天见哈！”

 

蓝忘机在一旁边刷碗边听，却猜不出电话那头是谁，突然发现魏无羡开始翻箱倒柜找衣服，便问了一句怎么了。

 

“没什么，明天翘课去见个朋友而已～”魏无羡把翘课二字说的极为轻松。

 

“……用不用我陪你去？”

 

“蓝湛你也要来？倒也不是不可以。要不明天你翘班、我翘课一起去怎么样？”魏无羡刻意加重了翘班翘课二词的语气。

 

“好。”

 

魏无羡见蓝忘机听了翘班翘课也一本正经地同意陪他去，不禁笑出了声，“噗哈哈，我们的含光君也学会翘班了？好！明天我就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，保你以前没去过！”

 

“去哪里？”

 

魏无羡听他这么一问，向他投了神秘一笑。

 

“去夷陵。”